2013年10月25日 星期五

那一年 我在波蘭 最終話





隨著天空越漂越大的雪花,地上越積越厚的白雪…
時序跨過了聖誕飛快的來到了年的尾巴


這幾天除了到處幫 Mariola 的奶奶拜訪親友送薑餅之外,也跟著 Daniel 到朋友家當小小跟屁蟲。其實我的波蘭假期也將在2001年年尾以及2002年年初的這一天結束,接著我就要啟程到奧地利繼續一個人的旅行。這在波蘭的最後一個晚上,也是即將跨年的夜晚,Mariola 跟 Daniel 替我計畫了一個驚喜,邀請了他們的朋友 Iven、Ukadi 帶我一起到一個郊外的 Museum 去參加跨年派對。依然是個下著濃密大雪的夜晚,被叮嚀交代穿暖的我們裹著厚厚的冬衣出門了。大伙約在公車站牌,一同撘著公車往郊外去。車上擠滿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個個盛裝打扮,目的地都是同一個地方。

下了公車,越過了樹林,這棟位在郊外的博物館矗立在眼前,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或是實際的年歲,但舊舊的外表看起來非常有歷史。像進入中古世界般,我們拉起重重的鐵環推開厚實的木門,迎面而來是鼎沸的人聲跟溫暖的熱氣。原來裡面早早坐滿了正在享用晚餐的人門,高聳的天花板上掛著一盞盞古老的吊燈,大廳旁每個木頭雕飾的窗框旁點著蠟燭,閃閃的燭光更為這冬夜增添許多的溫馨。大廳中間有一個舞池跟酒吧,圍繞著的是分成一排排的木桌椅,每個桌子上都有簡單的零食,麵包、香腸、起司跟飲料。我們穿過大廳,找到我們票上的桌號,才剛剛就座,波蘭的好習俗就上桌了,Daniel 的朋友已經拿著紅酒、Vodka 替我們倒滿了酒杯。就這樣,不需暖場,歡樂的泉源一喝下肚,我們就忘了語言不通這件事了。整晚大家拉著嗓子聊天、大口的吃著肉、喝著酒,不一會兒又全部跑下去跳舞,一首 Pretty women 跨過了國籍,大家嘶吼的唱著熱情的跳著,還瘋了似的七八個人抱在一起跳,最後跌坐在地上,大伙對看一眼後莫名狂笑到差點呼吸不過來。

接近午夜,DJ 將音樂慢慢降小,請所有的人到屋外去,大家都好興奮的拿著一瓶瓶紅酒,我還搞不清楚狀況時手上就被塞了一瓶酒,被人群慢慢的帶到了屋外,此時的天空已經停雪了,透過樹梢可以看見清澈的黑夜。屋內的燈光黯淡了下來,透過樹林可以看到昏黃的路燈將樹的影子清楚的打在雪地上,此時的積雪已經到了小腿度,大家都沒穿外套就出來外面,因為剛剛的熱舞不但不覺得冷,反倒覺得這種溫度剛剛好,大口呼吸著冷冽的空氣,鼻翼呼出一口酒氣。在雪地的大伙開始鼓譟著,Mariola 跟我說快要開始倒數了,所有的人朝著同一個方向喊著十、九、八…三、二、一!Happy New Year!! 掰掰2001,就在倒數到一時,一道道美麗的煙火竄過樹梢在黑色的天空中開出美麗的花朵,頓時樹梢積雪被煙火搖晃到,紛紛下起雪來,真的是我看過最美的一幅畫面,忍不住心理的激動,眼框充滿了淚水。此時,Mariola 轉過身來緊緊抱住我,跟我說新年快樂,感謝我守住承諾來到波蘭小鎮看她,來幫她過生日,祝福我往後一切都好。我的媽呀,她不知道我本來就快哭了,被她一搞我更想哭。她跟我說這是波蘭的習俗,在跨年時要對朋友說祝福的話,然後互敬酒之後交換喝彼此手上的酒。原來如此,難怪每個人手上一瓶酒。我跟她彼此祝福後,換Daniel過來給我擁抱跟祝福,就這樣我跟雪地上每個認識或不認識的波蘭人一一祝福擁抱跟交換酒,頓時我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跟全世界最溫暖的擁抱。

結束這瘋狂又溫馨的祝福儀式,我們再度回到屋內。屋內明亮的燈光已被昏暗的燭光取代,此時的音樂也慢了下來,不再是瘋狂的舞曲跟流行樂,而是一首首雋永的慢歌,舞池裡不再是瘋狂的熱舞跟奇怪的舞姿,大家跳起了慢舞。或許是酒喝了太多,臉不斷的紅起來,眼神有點模糊,腳步很輕盈,開始有微醺的感覺,Daniel 帶我們爬到閣樓裡的秘密基地,大伙擠在小小的兩張沙發上,大廳的燈光斜斜的打進來,重疊的光影有種王家衛電影的感覺。喝茫的大家頭靠著頭,一瓶葡萄酒就在大家的手上傳過,彷彿剎血為盟的兄弟,每個人都要喝一口。此時的我,也許是被剛剛的氣氛感動,不知怎的的唱起了莫文蔚的 “寂寞的戀人阿”,大伙靜靜的聽著我唱,雖然他們都聽不懂歌詞,卻被我感動的硬要我解釋歌詞,現場還來段國語歌教學,事後想起這段,我想喝醉時勇氣總是十足的。後來他們也一個個唱起歌來,我們在古老的博物館閣樓開了個小小的 unplug 演唱會。


凌晨四點,我們離開了派對,搭上接駁的公車回到家。補了個眠之後,收拾行李我就要準備搭中午的火車離開波蘭一路越過捷克到維也納。很不捨的跟 Mariola 媽媽、奶奶還有妹妹 Asia 道別了,Daniel 就開著車過來載我去 Katowice 的車站搭車。Mariola陪著一起送行,我們在月台告別,也誓言著下次一定要再見。這兩個禮拜的波蘭生活,讓我依依不捨,坐上火車後腦袋裡還是這幾天來的點點滴滴。一個人長途旅行時,寫東西是最能夠打發時間的,還好新年的第一天坐火車的人並不多,我在包廂裡可以佔著好幾個位子恣意的聽音樂寫東西。就在覺得一切順遂的同時,火車來到波蘭跟捷克的交界,火車停比較久,因為要讓捷克的邊境警察上來檢查。突然包廂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微胖留著鬍子的邊境警察走了進來,先檢查了我斜對面女生的護照,然後走向我,我把護照攤開有捷克簽證那一頁,他突然對著我說:No! 他對我搖搖頭後,就示意我無法過關,因為我的簽證沒用。我一頭霧水,又或許是在波蘭通關的那個夜晚被禮遇,我總覺得應該會沒事,所以試著要溝通,但是這個邊境警察彷彿鐵了心不讓我過,用捷克語說了一堆,不知又跟那個女生講了什麼,結果她離開這包廂。後來我告訴他,我要到維也納,我不是要到捷克,而且這班車明明就是直達維也納,過境邊界會停是正常的,結果他完全不理我,開始大聲斥喝我,最後只是一直跟我要 Money。其實我的暗袋裡還有美金一百,但是我還是告訴他我沒錢,他居然誇張的要搜我包包跟我的口袋,最後溝通不良,他嚴厲的告訴我 No Money, No pass! 於是我就被帶下車,他說要把我送回波蘭,不得入境捷克。於是,在下著雪的邊境,警察把我領到車站裡的拘禁室,不誇張,真的是那種有兩道門,在高高的牆壁上有扇小小的鐵窗。不會吧?!我這下被當犯人了嗎?因為我的手機已經沒電了,於是我開始求裡面的警察,讓我撥打電話給我的朋友,可是我拿的是波蘭的電話卡,這裡已經是捷克境內,電話卡起不了作用。身上沒錢的我,欲哭無淚。心理著急到開始有點慌,一是因為我的波蘭簽證今天就到期,二是我擔心聯絡不上 Mariola 或 Daniel,我要怎麼到Mikotów,三是在維也納素未謀面的 Kuei 會在車站被我放鴿子卻不知道我在哪。所有的不安跟焦慮就在坐在回波蘭的車上爆發,在被遣返的包廂裡害怕的感覺終於壓抑不住而嚎啕大哭了起來。一路上車長還進來安撫我,他大概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斷的安慰著。此時的我洩氣的坐在包廂裡,就算在疲倦也無法闔上眼。

回到了 Katowice 已經是接近傍晚的事情了,打給了 Mariola 她嚇了一大跳,卻二話不說的趕來接我,一進到她家,她媽媽馬上把我抱著,此時眼淚又忍不住的掉了下來,Mariola 媽媽不斷告訴著我沒事了,溫柔的安慰著我。先把我情緒穩定下來後,就幫我做熱騰騰的晚餐,Mariola 更是幫忙想著對策。因為擔心波蘭簽證的問題,於是建議我找台灣駐波蘭辦事處幫忙,於是打電話回台灣給朋友,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正在吃宵夜的朋友都被我嚇到,找了最近的網咖幫我查了華沙的辦事處電話,打去後館方人員很無情的告訴我今天是假日他們不處理簽證事宜,而且辦加簽可能要兩個禮拜的工作天。被自己人冷淡的拒絕掉後,此時 Daniel 趕到,他說他查到晚上十點有班車到德國,看我要不要先回到德國就不會有簽證問題,但是賽運還跟著我,因為我回到波蘭想去提錢,沒想到我的環球通提卡卻失靈了,身上半點波蘭幣都沒有的我,只有一百塊美金恐怕回不了義大利。就在恍神中突然想起了我的德國室友 Adriana,她回家過聖誕了。於是我撥起電話給她,告訴了她種種情況,她二話不說跟我問了火車的班次,並跟我約定了見面的車站,她會來把我認領回家。頓時覺得人在異地,這種朋友很偉大,這種友情好溫暖。

於是,再次跟 Mariola 一家道別後,兩位好友把我送到車站,陪著我換錢把原來的車票換成到德國 Stuttgart 的車票,給了我滿滿力量的擁抱後,寒風中送我上了車。在月台上目送我離開時,我看著兩個高個子又忍不住紅了眼框,這一天,太折磨了!火車包廂裡坐滿了收假的人,包廂外長長的走廊也擠滿收假的阿兵哥,或坐或站的將火車塞的不留一點空隙。我幸運的被塞在靠車窗的一角,此時的我彷彿洩了氣的氣球,癱軟在一旁,已顧不得自己突兀的東方臉孔,也不理旁邊打量的眼神,只是盡情的放空。呼著玻璃窗縫隙鑽進的冷空氣,打結的腦袋慢慢清晰了起來。夜車持續一站站的停,人們也一個個到站,約莫五點坐在包廂裡,思緒卻異常的清醒。天空從深黑慢慢轉為深藍時,火車又來到了波蘭邊境,不安的情緒還是伴隨著我,深怕幾個小時的噩運會重現。火車停站的時間彷彿異常的長,車門再度被打開時,我像個淋濕的小貓一樣,弓著背不斷起著雞皮疙瘩,怯怯的將護照遞出那刻彷彿停格有一世紀之久。緊張跟不安的情緒就在護照被遞回後釋放,終於鬆了一口氣。不久,火車再度慢慢啟動,輪子加速快轉,窗外的景色開始飛起來,我的心終於鬆懈下來。此時,天色慢慢轉靛藍,火車離開了邊境。一路上,天色慢慢轉淺,一抹淡橘色破在藍色的畫布上,不一會兒,一道金色光芒劃破東方的天際射了進來,窗外依舊是白雪覆蓋的山丘跟平原,經過一晚的折騰,我終於有喜悅的感覺,看著這有史以來最美麗的日出,我跟自己對話著。

終於,回到柏林後,一切都回歸正常,不僅提款卡提出了錢,Adriana 的確也依約來接我,結束了一個人的旅行。雖然只是短暫的兩個禮拜,但是我知道,不管經過多少年後,這段旅行還是會在我的回憶裡閃閃發光,永遠緊緊跟隨著我。


獻給我的波蘭朋友們,獻給旅途上曾經幫助過我的所有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