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5日 星期五

那一年 我在波蘭(1)


每年到了聖誕節跟跨年,在台灣幾近商業堆積出來的氣息,總讓人有點假情假意的度過這樣歡樂的氣氛,不知道為什麼卻有說不上來的小反感,但也俗套的跟著商人的詭計走。ㄧ直以來,聖誕節是我最愛的節日,雖然知道對生長在台灣的我來說只是莫名的迷戀著那白雪皚皚的夜晚,洋溢著歡樂的氣氛、美麗的聖誕卡、朗朗上口的聖誕歌曲以及仍瘋狂相信的聖誕老人。直到我離家到歐洲那年,才真正體會到聖誕節對歐洲人的意義正如同農曆年對中國人,那就是家人團圓圍爐的時刻,並不是創造出來的第二個或第三個情人節!!



2001年的尾巴,在 Siena 的課程結束後緊接著就是一連串聖誕和跨年假期的來到,應邀約到波蘭朋友家ㄧ起過聖誕節跟跨年。說來也妙,跟 Mariola 和 Daniel 是在捷克旅行時認識的,分開後還是聯絡的很勤,他們盛情的邀請下我也厚臉皮的答應了。由於同學們大家的計畫都不一樣,找不到旅伴的情況下我就大膽的自己揹起了包包,朝著自己的計劃前進,先到德國找格泑,轉往波蘭南部待上兩個禮拜,接著到奧地利後回 Siena

起初,我是這樣打如意算盤的,怎料到這將會是我一生難忘的旅程。

離開馬堡獨自坐上前往柏林的火車,一路上的景色不大記得了,到了柏林是天色已暗的六七點,下車買了些果腹的麵包,緩緩走向要前往下一站的月台等著今晚要搭到波蘭的夜車。長長的月台上,儘管是萬頭鑽動等著回鄉過節的旅客,仍擋不住迎面而來的寒風,是刺人的冰將臉麻了一大半,冷空氣中飄浮著似有落無的菸味,不知怎麼的竟讓我想念起家裡的老爸,一個菸齡超過20年渾身都是那股味兒的傢伙。第一次到柏林,總覺得這兒剛剛瓦解了蠻橫和不文明,破碎的圍牆離我不遠,但我卻沒有選擇留下腳步,至今想來倒有那麼點可惜。

夜色裡,身邊的人群也似乎越來越多,人潮裡不再只有德語,摻雜著我所不懂的密碼。一個不留意,火車移動著過長的身軀,慢慢進站了。我不像其他人帶著大包小包,揹起我的背包穿過重重人群找到票上的六人包廂,拉開隔門裡面早已坐定了幾個頗不善良的面孔,卡在中間的位置更讓我心中咒罵了幾句,幹麻要去偏僻的波蘭南部阿,因為是連臥舖都沒有的火車,現在又被包夾在一群人中間,連發呆都不知該把臉撇向哪邊。算了,隨遇而安吧!認份的我把行李努力扛上頭頂的置物架後就乖乖的聽著自己的音樂專注在自己的世界了。人潮出乎我意料的多,車上的波蘭人都是平時到鄰近的德國工作維生,年節了才有機會回家休息一趟,不僅包廂裡滿滿的人滿滿的行李,連窄小的走道也擠得水泄不通,昏暗的燈光在破舊的車廂裡加上衣著灰舊的人們,顯得自己好像剛剛被釋放搭上回家的列車,空氣裡似乎有股危險的氣味。

終於,所有的人都擠上了車,列車緩緩開動,此時的包廂裡六個人都到齊了,旁邊的男人蓄著鬍子一臉不懷好意的瞄了我幾眼,斜對面的婦人撐著微胖的身軀從頂上的行李拿出食物
但也冷不防地丟了幾個眼光,右手邊的老人抖著手拿起手帕擦擦臉,而我對面的兩個年輕男子更是低聲打量著我,頓時頭皮小小的發麻了,仍佯裝鎮靜看著我的書裝做一切沒事。我知道我很突兀,心中只好默默祈禱這些人是面惡心善。還好,一切都是上天保佑,在這幾個小時他們並沒有拿槍抵住我的頭或是開扁我。就在心存僥倖的時候,火車突然緩緩的停了下來,聽到幾句高聲大喊的字眼,外面走上來幾名軍官,原來是到了德波邊境,列車上的德國軍官就要跟波蘭軍官互換,他們要上來檢查大家的身分後車子才能放行到波蘭。因為有在東歐旅行過的經驗,對這種事也就不以為意,準備好我的護照順便也拿出我義大利居留証影本等著通關。

約莫10多分鐘,包廂的門打開了,走進一個年輕的軍官,依照慣例檢查了大家的身份證,輪到我時,我老神在在的遞出我的護照,一邊等待一邊欣賞長得高帥的波蘭軍官。陶醉中,突然見他臉色大變搖搖頭,用急促的波蘭文問我話,他皺起的額頭跟慌張的神情,我想大事不妙。我拉著嗓子用超慢的英文試著想要溝通,但他似乎不太理解我說的,一旁同車的波蘭人開始交頭接耳,胖太太似乎有意要幫我所以用德文問我懂不懂德文,但她看我完全沒反應聳了聳肩,隔壁的年輕人則是吃力的說出幾句破碎的英文問我懂不懂德文,我說我懂英文跟義大利文,還試著當場賣力的喊幾句義大利文,但他們完全聽不懂。原來,是因為我沒有波蘭的簽證,所以他們無法讓我通關。簽證?!怪了,不是不用簽證嗎?心中質疑的讓我回想起來旅行前的準備工作。當初,為了要不要辦簽證的問題還請波蘭朋友去幫我詢問,再三的確認下,Daniel 告訴我不需要辦理波蘭簽證,我才放心的出發。難道是 Daniel 出包了?!被嚇到的我也顧不得當初的回憶,趕忙的問那要怎麼辦呢?加上卡在我們語言不通,我可不想聖誕假期就這樣泡湯了。眾目睽睽下,帥軍官把我帶到他們自己的包廂後,也許是看在我很真誠不像要偷渡的壞人,他馬上請其他人到各個車廂去找尋會英文的波蘭人。六人包廂裡坐了四個軍官,我坐在中間被包圍著,右手邊是把我帶回來的帥軍官,其他三個大男生也都很年輕,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一點也不恐懼,看著他們的眼神我知道我應該會沒事。左手邊的軍官看了看我,竟瞇起了眼微笑著試著叫我不要害怕,對面的軍官也揮揮手示意要我微笑,頓時我竟然覺得心裡好溫暖喔!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跑來了一個站務員說是找到會波蘭文的美國人,就正好在我原來車廂的隔壁,請他解釋了一些東西後,他們四個就馬上手寫幫我辦理簽證,熱騰騰的簽證不到幾分鐘就躺在我的護照本上了。頓時,心中的感激油然而生,自此堅信波蘭人是和善又可愛的民族。拿到我接下來兩個禮拜的護身符後安心的回到車廂繼續漫長的夜晚。午夜時分,離開了德國進入了波蘭的國土,轟然的吵雜聲也在熄燈後如燃盡的燈芯萎靡了下來,一陣無聲包圍著黑暗。寂靜的夜晚,拖著好幾節車廂的火車仍是高速行駛在山間小鎮裡,窗外下著大雪,
軌道旁的樹林積滿了被路燈照得閃閃亮亮的白雪,車廂裡就算玻璃被呼嘯而過的風吹的陣陣做響,大家都還是睡得頗香甜,不知怎的我卻是睡得斷斷續續。

黑漆漆的車廂,只有車走道一盞昏暗舊舊黃黃的燈,微弱的照映著熟睡的臉孔,半睡半醒間一陣朦朧,本來高速飛馳的火車也拉起了煞車慢慢減速下來,人聲又開始甦醒了起來,原來是抵達了波蘭的第一個站,月台上沒半個人,燈影也是虛得可以,看著站牌上的波蘭站名,猛得驚覺那我要去的 KATOWICE 是在第幾站,而波蘭文念起來的音是什麼?就算到時候到了我辨識得出來嗎?媽呀~~月台又烏漆嘛黑的哪看得出來站名?萬一坐過頭不就要皮皮挫?突然千萬個問題從我腦袋鑽出,完全一點睡意都沒了。一旁的太太看我拿出筆記本睜大眼的盯著地圖,我看她似乎也醒了就抓住機會問問她知不知道這一站。幸運的是她會在我前一站下車,所以她會提醒我並告訴我發音是”考頭Vㄘㄟˊ”,接下來就算我神經再大條也睡不著了。
死命的盯著地圖上的地名追蹤這班火車行進到哪了,可是有些站根本小到沒有列在我整幅歐洲地圖上,這時候心理咒罵著自己幹麻要一個人來呢!?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安撫著自己的情緒。車廂裡的乘客一批一批的下得差不多了,連我的車廂裡也只剩那太太跟蓄鬍的男子,列車又再度停在一個小站,換這個男子披上大衣戴上手套拿起行李準備下車了,這時候心理實在慌極了,怎麼我要去的地方那麼遠阿,不斷的猜測著會不會這位胖太太搞錯地方或是會錯我的意,兩眼直視著窗外的大雪我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嗚~~~

持續奔馳的列車,也到了我跟胖太太分別的時候,跟她再三確認發音跟要去的地方後,有點害怕的跟她說再見了。此時,空蕩蕩的列車上,稀疏的人群更是因為夜晚的冷越發寂靜。蜷曲著身子,坐在窗邊的位置,結冰的暖氣口送出虛弱的暖風,不知怎麼的竟微微的抖著,是冷也是恐懼吧?!一路仍是山丘跟樹林,瞧不見即將來臨的城鎮,於是我趕緊起身穿好保暖衣物,圍上我的針織圍巾戴上手套,連背包都先準備好,一切都是怕坐過站想說可以在看到站名時第一時間衝出。

沒多久,列車再度慢慢停止下來,張大眼的我確認了站名後聽了廣播的音後,趕緊跟在人後下車。一下車走到結冰的月台刺骨的寒風迎面來,只有一個站務人員拿著手電筒,跟著人群我緩緩走出車站。

在清晨五點,我到達了目的地。在空無一人的車站裡,其他乘客都被一一接走。我,搓著手,賣力的解讀著當地的電話卡圖示,經過一番努力後買到了電話卡,吵醒了我的好友 Daniel 並依照指示找到相約的麥當勞,耐心的等候他從一個小時外的城鎮來接我,終於在天微亮,一個有著淡淡薄霧透著陽光的早晨,與我的波蘭相遇了。


這是我和我自己對話的開始,一個人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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